關於男人

男人,大概是我這一生中最無法理解的生物。說這話,並無帶著一絲優越的態度,而是不理解的自知之明。不過,最近接觸到的一些創作,都帶來一些新的感覺,好像覺得多了一點的瞭解。

經男性友人推荐,讀完了日本社會學家小熊英二的書《活著回來的男人─一個普通日本兵的二戰及戰後生命史》。小熊英二寫他的父親小熊謙二,如副標,謙二在二戰末期入伍到中國,未真正經歷一場生死決鬥的戰爭,日本就戰敗了,他與部隊被蘇軍帶入西伯利亞戰俘營從事勞動,三年後釋放回國,回國後想盡辦法生存,是一個普通人的生命史。

此書有趣的是,雖談了大時代,也梳理了社會脈絡和背景,卻不是史詩般轟烈動盪的大時代,大時代只是背景,內容多是平實細瑣的日常生活,特別是關於食物,比如說,戰時的老百姓吃什麼,在前線的部隊吃什麼,俘虜營又能吃到什麼。戰後通貨膨脹一直到日本經濟起飛,食物一直是生活條件轉變的重要指標。

謙二從軍隨身最重要的物品,不是槍械,事實上他在戰爭末期加入的是已不成正規部隊的雜牌軍,幾乎沒有領到武器。他隨身最重要的物品是飯盒,稱為「活命的基礎」,不管被帶到那裡,都要靠飯盒活命。作者也寫下了謙二細述戰俘自製盛器的方法,分配食物的過程等。

食物即是生存,不管是發起戰爭的國家還是被入侵的國家,戰爭時代的老百姓能做的事情就是想盡辦法生存下來。或許這角度會被認為對戰爭太輕描淡寫了,但也不能抹殺掉這也是一部份參與該時代的人的真實體會,歷史書寫也應補足這面向。

關於戰爭與食物,讓我想起許鞍華的《明月幾時有》,喜歡這種不大悲大鳴的戰爭文本,許鞍華能這樣拍,和她是女性有關吧,我之前有一點那樣想。但顯然我見識少,小熊英二早就那樣寫了。男人沒有我想像中那麼粗糙嘛,老實說出心裡話,也知道自己有多刻板,不要來罵我。

另外,上星期五觀賞了香港編舞老師伍宇烈的代表作《男生》。《男生》是全男班的現代舞作, 我一點也不懂舞,更是第一次看純男舞者的表演。怎麼說呢,台上的陽剛身體,竟是出乎意料之外的陰柔。即有男性身體的肌理之美,又有行雲流水般的柔軟之美,兩者結合起來一點也不違和。

更有趣的是,伍宇烈是在二十一年前創作《男生》,現在幾乎原班人馬重跳,當年的男生都已成四十幾歲的大叔,仔細看,他們的肌肉不再那麼結實,動作也似乎沒有那麼率直,其中略見輕緩小心。但大叔跳舞有大叔跳舞的趣味,不見陽剛之烈,盡顯剛柔之和諧。這種氣質很少在異性戀男人身上看到,不知道舞者的性取向,但在藝術中,這也不重要了。

看了《男生》,對男人又長見識了,真好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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